仿生蝙蝠会梦到电子阿卡姆吗

不务正业的鸽子文手。

血腥爱情故事〔01〕巴赫第一组曲

          留声机里的古典乐溢满房间,鞋跟点在木质地板上“笃笃”得响。顾凌一手搭在男人后腰,脚步配合着进退。

  “Etes-vous disponible demain soir?”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念着法语倒不与古典乐相冲,意外混出一种美感。顾凌浅浅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脚下忽的一空,坠入无边黑暗。

  “碰”落地了。

  顾凌按着撞红的额头,挣扎着从床下爬起,脚边躺着一圈空酒瓶,叮叮当当抱怨着不注意摔下床的他。

  “抱歉。”他似乎听懂了那群物质的呼喊,细声道了歉。刺眼的阳光不请自来,直直往他那苍白的嘴唇上砸。顾凌抬手虚挡了一下,拖着宿醉后发昏的身子进了背光的卫生间,把光线挡在厚重的木门外。

  一片昏暗。

  顾凌就着黑暗把自己打理干净,仰面摔进浴缸,同唇色一样苍白的手臂遮住视线。他低头暗自嘲讽了一句:“我这又是何必呢?”

  推开门,与房间里的颓唐和压抑格格不入的阳光恣意倾泻窗外世界的喧哗热闹,一切都欣欣向荣。

  “格格不入的,是我才对。”

  顾凌的面容隐于窗帘的阴影中,看不大清晰,只是整间屋子又被沉默和黑暗吞噬——他拉上了窗帘。

  “顾组长”从消毒室里换好了白大褂,顾凌一路小跑着往解剖室里赶。“您慢点,今天也没什么尸体,就是又从上一次那场爆炸案的废墟里刨出了几具,上面是说让您再看看”

  身后跟着的,是刚从军医出来的小实习生,勤勤恳恳一边跟着他赶场儿,一边在他耳边反馈工作情况。

  只是这番话在他耳边却不啻于重磅炸弹。

  “爆炸案...还有....”顾凌停了下来,扶着实习生的肩膀,眼神却直勾勾地穿过它,想是想要灼穿,又像是想要透过他去确认什么是自己一直逃避但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是啊,‘金江之星爆炸案’,”实习生却浑然不觉,仍自顾自地说道:“当时您不是还在现场吗?可把我吓坏了,但也多亏了您。”

  顾凌推开了他,不再说话。

  解剖台上并排放着几具尸体,通体焦黑,基本都已经高度碳化。“顾组长,和昨天一样先是摄入了乙醚昏迷之后,才丧生于爆炸中心致命的高温的。”

  “好。”顾凌的手颤抖着抄起解剖刀,锃亮的镜面反射出白的仿佛撕裂了视线的无影灯和冷汗欲坠的额头。

  “手术刀划开人体皮肤是什么感觉?”顾凌想起曾经有人这样问自己过。“当法医,听说可以策划出一场完美的杀人案件。你们用刀划开人体的皮肤,这不是和杀人很像吗?”

  顾凌忘记自己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回应那人的,只是义正言辞地反驳了那位开玩笑的朋友:"法医虽是与死人打交道,但同样也属于公安系统的一部分。法医的存在,就是为了将那些藏匿于黑暗中的罪恶公之于众。"

  正义凌然啊,他哑然失笑。

  顾凌对着镜头,记录解剖细节:“割开高度烧伤的死者皮肤,上呼吸道粘观察膜血管,膜血管扩张淤血;咽喉、气管及支气管粘膜充血水肿。胸壁碳化,肺组织凝固性坏死。心外膜下可见点状出血,左心室内膜下有出血点,心肌光泽减退,颜色偏红,需进一步检测HbCO饱和度。”

  小实习生凑了上来,看着顾凌执刀的手。只有顾凌直到,那双手,在细不可查的颤抖。他故作的冷静无非是在抵抗已经刻入灵魂深处的记忆烙印罢了...那段...发生于三天前,震惊全国的“金江之星爆炸案”。

  “过度肥胖...水肿..”顾凌没办法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只能不断将情况如实述出。只要稍稍走神,他就会无法扼制那段回忆旋涡的拉扯,撕裂着他坠入万劫不复的罪孽深渊。

  “最后一名死者,男。重度烧伤,呼吸道...干净...等等!小白你快过来,这名死者呼吸道没有肿/胀。”随后他竟是两眼发蒙,向后倒去。

  “顾组长!”跟着他的一种实习生一部分赶忙冲上去记录数据,一部分接住了倒下的他。

  阖眼之前,他又于那段光怪陆离中窥见爆炸的烟火,在巴赫第一掌组曲之中,沉谧但悠扬的大提琴将气氛送到了巅峰。江面被霓虹灯火浸染成一道瑰丽的死亡画卷,在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高楼之上,亮如白昼的烟火,漫天沉烬遮云蔽日。

  “满意这场焰火表演么,小医生?”男人的嗓音依旧悦耳,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夜空和二人的面颊。顾凌猛地拉开距离,瞳孔中倒影着不断蹿高的火龙。

  “你是要逮捕我么。小医生?”男人上前一步,把顾凌圈在怀中,不让人继续后退,手中的遥控器随意丢在地上。顾凌挣动一番,却被人箍得更紧。

  “为什么?”顾凌听见自己这么询问,问男人,也在问自己。为什么没在察觉人有反社会倾向时远离他,为什么没在人挑逗时拒绝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在看见他摸出遥控器,阴恻恻一笑是阻止他...

  可哪儿有那么多因果?

  “你天生就会被危险所吸引。你喜欢危险刺/激的东西。你从事的工作如此,你所谓的恋人如此。”

  “你天生如此。”

  内心的魔鬼用叉子在冒着泡的锅里搅拌,漏气的声音宣读这判决。

  “是啊,天生如此。”

  “顾组长,顾组长,您还好吧?”

  现实的喧闹强行换回了顾凌的神识。他张开眼的一瞬,眼前只有明晃晃的灯,背后是柔软的靠背。模糊的视线里,有什么东西被不断放大,组合成了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又汇聚成男人冷笑的面庞,最终定格在实习生担忧的表情上。实习生见顾凌有了反应,不等他说话就把顾凌扶坐起来。顾凌对上实习生清澈的双眸,抬手按住眉心,堪堪避过两道不带杂质的目光:“没事,老/毛病了。继续。”他踉跄几步,扶着墙壁,重新把自己挪到解剖台前。

  “该死者呼吸道无乙醚残留物,无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头部无对冲伤,颅内脑组织无损伤。初步判断死因为颅内压过高导致脑疝,任需进一步检验。”

  顾凌把解剖的尸体缝合,盖上蓝布,双手合十低喃声抱歉,清洗完器具才离开。窗外一片寂静。

  下午了啊。顾凌停下匆忙的脚步,立在窗前,鼻尖是挥之不去的焦臭。他找了个角落把自己隐藏,抖着手点燃烟,用尼古丁刺/激衰弱的神经,麻痹视听。

  “普通人犯罪,有你们法医层层剖析找出真相。那如果连法医的双手都沾了鲜血呢?真想又由谁来发掘?”

  “不要欺骗自己了小法医。你生来就属于我们。”

  耳畔回响的低语把顾凌劈成两半。一半费力地挣扎,试图爬出泥潭,一半任由自己被淹没,最终窒息于潭底。

  就像巴洛克式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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